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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聽書閣】紫藤花之約(作者: 蓬丹)

發佈時間:2021年03月30日 15:05 來源:美新社 點擊:2071次

 

紫藤花之約

 

作者:蓬丹

 

故事,想必是這樣開始的:

 

那個十九世紀的早春三月,山色清朗,陽光晴豔。一棟坐落於洛杉磯森林山腳下的鄉村式木屋,充溢一片歡笑聲。這家人正為搬進新家而雀躍著。

 

女主人布魯格曼太太懷著喜悅的心情繫上圍裙,從工具箱中拿出一把鏟子,準備在這大好天氣,將日前到鄰鎮蒙洛維亞花圃買回的一株植物種在屋前,並且期待著明年春天,就能坐在前廊籐椅上,享受春暖花開的樂趣了。

 

青山、晴陽,一個有著前廊的木屋、一片洋溢著花香的院落,這些本是平凡家庭主婦的簡單願望。布魯格曼太太絕未想到,一八九四年的春天,她植下一個小願望,原來不僅僅是一株會開花的植物,它更長成一片寬闊豐美的紫蔭,一份溫柔綿長的記憶,與一段馨香仁厚的歷史!

 

當她用七毛五分錢買下這株一加侖桶裝的植物,也必未想到,它能活到百餘年後的今天,佔據了一英畝的空間。而當她在次年發現三個紫色花串時,更不曾預期,它竟會噴吐出一百五十萬朵花,躍登「金氏世界記錄」世上最大開花植物。

 

初見紫藤這種花,是在畫家劉獅老師家。綠意盎然的後院角落搭了一個棚架。棚頂垂下許多紫色花串。淡雅如夢的色澤,輕盈如詩的姿影,微微搖曳在依然清泠的早春季節,飄送著陣陣似有還無的香息,把整個空氣都濾得不著一絲煙塵了。

 

劉老師笑道:「這花叫中國紫藤,它也是移民過來的呢。」後來我在畫冊中讀到:紫藤花原是中國宮廷的植物。十三世紀時由馬可波羅帶回歐洲,又輾轉傳入美國。原來,那份溫雅素淨是屬於中國的。然而,歷代詩文不乏賞菊愛蓮惜柳之作,獨缺詠嘆紫藤的文字。大約是因為它被培植在深宮御苑內,一般人不易見到之故吧?

 

而它的美國名字Wistaria,則是在一八一八年訂定的,以紀念賓州大學科學家Henry

Wistar。由於它已成為所在地西耶拉馬瑞市(Sierra Madre)的象徵,當地居民都把第一個字母大寫以示尊崇。

 

布魯格曼太太在一九零六年出售此屋,之後幾度易主,一九一三年被芬尼而先生購下。他十分喜愛這株紫藤,為它增建許多支柱,希望它能生長得更繁茂。結果在其後的三十年,紫藤像是回應主人心意似地,逐漸蓋住了牆,遮住了窗,爬上煙囪,攀上屋沿。終於,一九三一年時屋頂被壓垮了。

 

芬尼而先生只好將紫藤和花架留在原地,另在二百英尺外興建新屋地。一九三六年,蘿烈絲小姐成為屋主,更是大事美化這株植物,甚至不惜耗費鉅資請專家為其注射荷爾蒙和維他命,使它從疲態畢現重顯青春,且較前生長得更大更美。

 

這段期間,也有許多活動在紫藤花下展開,例如婦女下午茶會、詩人朗誦、音樂演奏等。人們暱稱它為「聖蓋博區的皇后」或“西耶拉馬德市的寶藏”,可見其受喜愛的程度。六十年代紫藤花屋的土地重新規劃,建造了另一棟房子。從一九六四年起,紫藤就由費尼夫婦和庫克夫婦共同照顧了。這期間它又一度呈現老態,經維他命和B美容後復原,繼續在世界記錄中獨領風騷。

 

這株美國的紫藤花,在尋常百姓家的院落中欣欣向榮。歷年來,好心的屋主總是在它盛放的陽春三月,開放門戶讓世人參觀。我記得在1994年,報章上現許多關於這株紫藤的消息,原來,一九九四年它就滿百歲了。

 

一百歲,它見證過兩次世界大戰,經歷過許多人事變遷。為紀念紫藤一百周年,主辦慶祝會的西耶拉馬德市商會(Sierra Madre Chamber of Commerce) 早早就發佈消息,徵求紀念徽設計,並策劃一個街頭手工藝品展,在三月二十六、七兩日舉行。我向商會訂了票,與友人在二十六日午後開車來到這個小山城,直搭商會提供的公車走訪山邊紫藤花屋。

 

身著紫色制服的志願工作人員向我們介紹:一九一八年舉行第一次盛典,曾為一次世界大戰紅十字會募得許多款項。二次大戰時則未安排任何歡慶飲宴,代之以宗教性的莊嚴聚會,紀念戰爭死難者。

 

記得當時一個念頭飄過腦際,我們這些能在一九九四年晴春佳日與紫藤相約的人,都是離戰爭很能遙遠的幸運者吧?

 

沿著石階走上老屋陽臺,眼下一片花海,清芳舒爽的花香沁人心脾。院中紫蔭遮天,涼風習習。每隔數尺就有一支柱,藤蔓沿柱攀援而上,起先必是細枝瘦椏,如今竟如手臂般粗,曲扭似麻花狀甚奇特。頭頂上的枝柯芽葉,千折百轉,回繞索纏,爭相數說百年的風雨涓滴……

 

陽光下的紫色花串鮮明照眼,風華動人,無一絲老態。據說中國紫藤有活到二百五十年之久的。如此說來這株紫藤其實還是青春盛年。粗礪的枝藤庇護著柔細的花苞,彷彿生生世世。

 

紫色汽球紮結的拱門,印著紫藤紀念的布條,將這平靜的小山城妝點出節慶的氣氛。我們在手工藝展的街邊咖啡座,叫杯卡帕奇諾坐下休息。看那些适才薰染了花香,浸浴了花色的人們,臉容都是平和歡快的。我不禁想:

 

花開花謝,人來人往,紫藤堅持在每年三月綻放,歷百年不衰,意味的正是人力與自然的完美結合,而不同形態的生命也可全然相契。只要一份惜緣愛物的心意,人生就能活出瓊蕊瑤花的芬芳。而綺花蘭芷,也將以它全盛的丰姿,為人們提供永不枯竭的美的泉源。

 

是的,美的故事依然沒有結束。紫藤花之約,也將世世代代持續不斷……

 

蓬丹,本名游蓬丹,祖籍福建寧德,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社教系畢業,後赴加拿大深造獲商科學位。歷任採購經理,英語教學主任,文藝刊物主編等職。1991年獲選為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創會會長。同年加入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為永久會員。自2017年起任北美華文作家協會網站主編至今。

 

文學創作以抒情感性為基調,並注入知性的探討,包括散文集「投影,在你的波心」、「虹霓心願」、「流浪城」、「花中歲月」、「沿著愛走一段」、「夢、已經啟航」等,小說集「未加糖的咖啡」、「每次當我想起他」,另有傳記文學,報導文學,詩集等共十三部,曾獲海外華文著述首獎、台灣省優良作品獎、五四文藝獎章、世界海外華文散文獎、辛亥百年文藝創作獎等獎項的肯定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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