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“301調查”逼近 中美爆發貿易戰概率有多大？

  本報記者 夏旭田 實習生 孫可昕 李祺祺 北京報導

  美國總統特朗普已正式就貿易問題對中國發難。

  當地時間8月14日，特朗普簽署行政備忘錄，授權美國貿易代表審查所謂的“中國貿易行為”，包括中國在技術轉讓等智慧財產權領域的做法。

  這一審查的結果未定，但有可能導致美國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徵收新關稅。

  美方聲稱此舉為了確保“公平和對等的貿易規則”。而分析普遍認為，美國只是打着“公平貿易”的旗幟違反自由貿易，實行貿易保護，進而減少其日益嚴重的貿易逆差。

  清華大學中美關係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周世儉表示，貿易逆差是美國發起審查的核心原因。根據美國商務部的數據，2016年，美國貿易逆差總額達到5023億美元，其中美國對中國的逆差為3470億美元，占美國逆差總額的47.3%。

  而備忘錄可能會打開美國對華髮起“301調查”的大門，這種根據美國國內貿易法實施、帶有強烈單邊色彩的“古董”級的調查分為調查取證、談判磋商、制裁執行三個階段。分析認為，中國應按照WTO多邊規則積極應對談判磋商，並做好與美國在WTO“對簿公堂”的准備。

  8月15日，商務部回應稱對此表示嚴重關切，希望美貿易代表要尊重客觀事實，慎重行事。如果美方不顧事實、不尊重多邊貿易規則而採取損害雙方經貿關係的舉動，中方絶不會坐視，必將採取所有適當措施，堅決捍衛中方合法權益。

  藉口“公平”實施貿易保護

  美國時間8月14日，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總統備忘，指令美貿易代表萊特希澤決定是否就中國有關法律、政策、實踐或做法可能不合理或歧視性地損害美國智慧財產權、創新或技術發展展開調查。同日，美貿易代表發表聲明，表示將進行全面調查，並根據需要採取措施。

  周世儉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，特朗普授權審查“中國貿易行為”名為公平，實為對貿易逆差耿耿於懷，藉口公平貿易實施貿易保護，並摻雜着市場開放、智慧財產權保護、朝鮮問題等多種訴求，藉此向中國施壓。

  他表示，美國是最早提出自由貿易的國家，上世紀40年代美國就高舉自由貿易的旗幟，但是隨着美國人力成本的提高，美國産品失去了競爭力。於是，上世紀七八十年代，美國提出了公平貿易。“手持公平貿易大棒，盲目追求貿易平衡，這實際上是19世紀末的落伍的工商貿易思想。”

  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所副所長白明向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，特朗普此舉是藉口公平貿易抵制自由貿易，其所謂的“公平”只是依據其自身的尺度--推動製造業回歸，片面強調美國就業，進而保證其選票--來確定的。

  “貿易是否公平有不同的衡量尺度，比如一個手機，在美國進零件，在中國裝配，輸入美國時是200美元，但我們就賺幾美元，按照我們的角度看，這是不公平的。”

  智慧財產權是此次審查的重點。白明表示，過去中國在專利制度等方面尚不完善，但如今中國在智慧財產權保護上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，中國正在從製造大國走向製造強國，智慧財產權保護是自身發展的需要，近期更是強調創新驅動的重要性，然而美方對此視而不見，更多的是藉口智慧財產權施行貿易保護。

  商務部表示，中方一直高度重視智慧財產權保護，已建立了較為完備的保護智慧財產權法律體系，《反不正當競爭法》、《專利法》、《着作權法》等法律正在修訂，中國還設立智慧財產權法院，執法上加大了刑事打擊力度，中國國務院還專門成立了全國打擊侵權假冒工作領導小組。

  技術轉讓上，白明表示，美國在高技術方面對華多有防備，然而美國對華貿易中高科技才具備比較優勢，限制高科技對華出口正是美中貿易逆差的重要原因。

  “如果美國只對中國有貿易逆差，那可能是中國的問題，但實際情況是，去年美國對101國家和地區都有貿易逆差問題，而且從1971年起，美國就有貿易逆差了，而且越來越大，如今還是建立在美國通過美元‘特權’消除了大量逆差的基礎之上的：2008年至2015年美國的外貿逆差總值將近四萬億，但2008-2014年，美國通過量化寬鬆印了3.96萬億美元，基本解決了貿易逆差問題。”周世儉说。

  周世儉表示，近期來中國一直在致力於減少這一逆差，通過“百日計劃”放開了美國牛肉、大米進入中國的限制，今年上半年還加大了進口美國液化天然氣和石油的比例，按美國統計，今年上半年其對中國出口增長了15.6%。

  “301調查”漸近

  分析普遍認為，隨着上述行政備忘錄的公佈，萊特希澤按照美國《1974年貿易法》第301條對中國發起“301調查”幾無懸念。

  周世儉表示，特朗普簽署行政備忘錄並不等於美國立即對中國採取貿易制裁措施，美方接下來可能首先啟動“301調查”，這一調查主要分為三個階段：

  第一個階段是調查取證，接受美國內企業的投訴，政府將負責調查取證。周世儉表示，“301調查”大體可以分為“特殊301”和“一般301”及“超級301”，其中前者主要針對智慧財產權，后兩者主要指向貿易逆差。

  此番美方強調的重點在於智慧財產權和技術轉讓領域，這是“特殊301”的範圍。

  第二階段是談判磋商，美國拿證據和中國進行談判來解決問題，其中包括以貿易補償或消除貿易壁壘的形式進行協商。美國高級官員8月12日表示，美方如決定發起“301調查”，將首先與中方進行磋商。

  周世儉表示，這一階段耗時較長，可能會根據需要涉及多輪談判。“對話總比對抗強，如果美方證據能證明中方有哪些企業違反了智慧財產權等原則，中國可以懲罸，中方企業也可以出來積極辯護。”

  他介紹，如果談判破裂，則會進入第三個階段，即制裁執行階段，屆時美國預計會根據“301條款”對華出台諸如限制中國産品進口、徵收額外關稅等制裁措施。

  商務部在8月15日的回應中表示，“301”制度自面世以來，就具有濃厚的單邊主義色彩，一直為其他國家所反對。美方已經向國際社會作過承諾，以符合世貿規則的方式執行該制度。中方認為，美方應該嚴守承諾，不要成為多邊規則的破壞者。

  “301調查”完全由美國發起、調查、裁決並執行。此前，美國曾對日本、德國動用過，然而，在世界貿易組織（WTO）成立后，由於有WTO這一貿易爭端解決機制，“301調查”已變得不合時宜。但是，美國並未全然放棄這一“私刑”。2010年，美國曾對中國清潔能源有關政策和措施啟動“301調查”。

  周世儉認為，同為WTO成員，中美有什麼問題可以到WTO去“對簿公堂”，按照國際貿易法的原則，而不是按照美國的國內法來裁決。“商務部很早就提出，我們遵守的是國際貿易法，不是美國貿易法。美國不能夠把自己的貿易法凌駕於國際貿易法之上。”

  白明也表示，美國此前對中國也主張過“301調查”，后來通過磋商中斷了。多年之后又把這個“老古董”拿出來，说明美方在反傾銷反補貼等正常的貿易救濟手段中已經“黔驢技窮”，貿易保護“出師無名”，所以只能尋求這一古老工具。

  他認為，不排除特朗普將“301調查”作為一種談判手段，來提高未來中美談判中的要價。

  中方應積極應對

  盡管短期影響有限，但美方的審查無疑會為中國的對美出口帶來不確定性。

  周世儉認為，“301調查”可能對中國的高新技術産業帶來衝擊，其中手機、電腦、整合電路等産業容易受到影響，但是是否形成制裁要嚴格按證據辦事。

  在白明看來，受審查影響的主要是中美兩國産業結構的重合地帶，若發起調查，中國一些技術含量較高、競爭性強、對美方構成威脅的産業會首當其沖。

  “原來是美國産業偏向高端，我們偏向低端，二者‘井水不犯河水’，不過隨着中國産業和外貿的轉型升級，中國正日益向中高端攀升，而美國卻在推動中低端製造業回歸，於是形成了重合地帶，所以對我們來说是技術含量較高的一部分，對美國是技術含量相對低一些的産業容易形成‘搶飯碗’的貿易爭端。”白明说。

  白明表示，應對美方審查，中國應積極研究其政策，盡可能避免對中國不利的調查結果，同時也要做最壞的准備。如果美方一意孤行，中國要做“先禮后兵”的兩手准備：一方面在WTO積極應訴，另一方面要有必要的貿易反制措施。

  中美是否可能爆發“貿易戰”？白明則認為，貿易戰和貿易摩擦沒有明顯的區別，貿易摩擦數量、頻率和金額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將兩國推向貿易戰的邊緣。

  周世儉則判斷，美國不會輕易履行“301條款”從而挑起“貿易戰”，短期看，調查的取證和談判周期較長，半年到一年內都不受影響。

  “中國是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商品進口市場，美國出口中22%的棉花、56%的大豆、26%的波音飛機的目的地都是中國，一旦發生貿易戰，中國也可以在這些領域採取措施；另一方面，美國進口中60%鞋、37%紡織品服裝、94%平板電腦來自中國，如果不從中國進口，其價格就會上漲。”周世儉表示。

  “希望美貿易代表要尊重客觀事實，慎重行事。如果美方不顧事實、不尊重多邊貿易規則而採取損害雙方經貿關係的舉動，中方絶不會坐視，必將採取所有適當措施，堅決捍衛中方合法權益。”商務部表示。